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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因为今天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开腔批评川普总统的抗疫领导力,也因为我已经满耳朵听够美国华人对美国黑人的批评,我想借此机会博客两句。

最近老有两、三个读者要我“公平”“中允”,只报道我在美国看见的,别表露我的意见 --其实是不要我对现行政治发表我的意见。我说,man,这是博客,我在美国对政客爱说什么说什么,fuck censorship (XX言论审查)

美国不少华人喜欢拿美国黑人跟华裔族群对比,说你看看,我们华人多勤奋,移民过来不到十年就经济翻身,买车买房,不到一代就地位翻身,读名校拿高工资进入主流社会。你们这些黑人来美国两百年了,住在最破落的街区,拿救济,打砸抢,还动不动就说人家歧视你。各位看官,这说的与事实八九不离十 -- 除了说人家歧视和拿救济这两点华人是五十步说百步,我就常说美国是个有种族歧视的国家,我以前也像很多华人一样歧视黑人,直到有一天我的美国教授让我看了一本书。

这是1845年出版的《一个美国奴隶菲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生活自叙》, Narrative of the Life of Frederick Douglass, an American Slave。菲雷德里克的原名那么长 -  Frederick Augustus Washington Bailey, 也没有人知道,我就不翻译了。他的笔名也长,但是家喻户晓,这本《自叙》是美国中学生的必读书,为了陈述方便,我在本文里称他为菲翁吧。

对了,该教授是属于现在被川普总统针对的“白左”一群,白人,知识分子,对黑人有同情心,听到我说黑人懒惰不上进,他没有扣我分,只是推荐我看这本书。他自己在黑人包围的街区租房,以示他没有歧视,结果有天晚上他停在露天停车场的车被邻居黑人偷走,一个星期后抛弃在郊区,烧毁,警察说多半是用来做犯罪工具,所以要烧毁灭迹。白左啊白左,世界上哪有这么佛性的傻瓜,难怪川普总统要骂你们。

回到这本《自叙》的作者菲翁,此人是个百分之百的黑奴,1817出生在我现在住地不远的马里兰州的塔泊县。我在这里放上一个地图剪接,因为这个地理位置很有关系。1861年废奴的南北战争爆发期间,马里兰州属于北方州,我所在的维吉尼亚州属于南方州,北方州反蓄奴,南方州支持蓄奴,美国首都骑在南北之间,你不需要我解释这是为什么了。

当菲翁还是小黑奴的时候,马里兰州还是个百分之百的蓄奴州,没有人告诉过他父亲是谁,因为他是混血,他自己猜父亲是他的白人奴隶主。他出生后只见过在12英里外另一家庄园当奴隶的母亲几次,依稀印象里母亲夜晚回来躺在他身边,7岁时母亲死亡。他跟外祖母在这个可能是他父亲的白人主子家里一直到6岁,就被主子安排离开外祖母到另一个庄园生活,10岁时主人死亡,他目睹了黑人家庭被拆散变卖的现实,之后他不断被新主子借出这里那里,直到有一个女主人对他关心,让他第一次睡暖床,穿干净的衣服,让他认识到人间还有善良,而另一个女主人教他认字,开蒙。但是这个男主人认为开蒙教育会鼓励奴隶寻找自由 (菲翁说这对他是最好的打开脑洞的反面教育),女主人也就不再教他,还把书都藏起来,包括圣经。他从此迷上任何有文字的东西,自学,后来用圣经教别的奴隶认字,还被奴隶主棒打驱散。他16岁时被主人派给一个以对黑奴残暴有名的穷白人工作,以惩罚他读书。 这个社会地位极低的白人,经常将菲翁鞭挞得血肉模糊。他开始逃跑,最后在自由黑奴莫莉帮助下用假证件坐火车和船逃到纽约,之后他让莫莉也逃到纽约,两人在麻省结婚安家,他成为一名传教士。

这本薄薄的《自叙》,让我看到了奴隶制下黑人生活的几个重要细节:奴隶主将黑人当财产,随时要变卖换钱,为了方便变卖,不让奴隶有家庭观念,从小将他们与父母亲拆散,白人主子跟黑女奴睡觉生孩子,除了发泄性欲,还是无本增加资产的手段。

这本书改变了我对美国黑人的偏见,我开始去寻找其它有关美国黑人历史和印第安人历史的书籍,我渐渐地能将历史和我身边的现实联系起来,明白为什么纽约有哈林区,为什么男性黑人犯罪率高,为什么大多数黑人都是由母亲和外祖母养大, 知道虽然林肯打赢了南北战争,但是之后再发生的很多事情,一直是协助黑人重新建立自我和经济独立和反对协助黑人的两种态度和两股势力的斗争,其实美国人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赢得这次战争的胜利。

《自叙》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引起很大轰动,对废奴运动起了重要作用。而菲翁在因此书出名后反而跑到英国躲了几年,最后用人家的捐款向他的奴隶主买了自由身才敢回美国。他后来成为著名的美国社会改革家,废奴主义者,作家,政治家,演说家,领导麻省和纽约的废奴运动,继续出版了《我的奴役和我的自由》, My Bondage and My Freedom(1855). Life and Times of Frederick Douglass. 他支持当时美国为妇女争取投票权的运动,认为无论是黑人白人还是女人中国移民和原住民,都应该享受平等权力,他甚至愿意团结奴隶主“Union with Slaveholders",只要是任何做正确的事情的人都团结: "I would unite with anybody to do right and with nobody to do wrong.”

看到这,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讨厌“政治正确”了吧?因为“正确的事情”包括了继续帮助黑人翻身上进。失去优越社会地位的白人需要重新找回自信,让美国回到他们想象中失落的天堂,所以他们有句口号是“让美国再次强大”,他们认为美国不再强大,是因为被黑人和非法移民剥夺了他们的福利和工作(那些工资极低的美国人不愿意干的或者技术含量太高的工作),是因为那些白左知识分子对他们祖先做的事情有犯罪感,所以姑息黑人。

如果这个社会有很大一群人认为他们的利益被另一群人剥夺,这个社会自然会出现分裂。我这篇短短的博客无法就美国社会分裂的原因谈我的看法,也无法分析政客们如何利用这些选民的心理。我只是想把我看过的一些有关美国黑人和印第安人历史的书在这里(照相)推荐,如果你读完这些书,或许你会摘下那顶川普总统整天戴在头上的红帽子(帽子上写“让美国再次强大”),或许你会跟我一样认为要美国再次强大的解药不是加深种族和阶级分裂。美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她一直以来接受各种人群,容忍各种信仰,纠错改过,勇于开拓创新。这也是我喜欢在美国生活的原因。

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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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妮

坚妮

28篇文章 2年前更新

作家、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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